她不再是百年前那个怯生生唤“主人”的婢女,而是一位行走诸界的巡律使,肩披赤羽披风,掌执“真言尺”,专查九贤决策是否偏离初心。此刻她眉心紧锁,手中玉简泛着黑光。
“西漠十三城集体签署《共命契》,宣布自愿交出个人意志,由‘大智脑’统一分配资源与命运路径。”她走近,声音沉痛,“他们说,这是为了避免争斗,实现真正的和谐。”
“大智脑?”老人冷笑,“谁造的?”
“据说是民间科学家联合研发,实则……有命轨余毒渗透的迹象。它的运算逻辑,竟与轮回殿旧系统高度相似。”
老人闭目良久,再睁眼时,瞳中星河旋转,火焰升腾,第三眼缓缓开启。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:无数世界正陷入一种温柔的堕落??人们不再修行,不再抗争,甚至不再做梦。他们在虚假的满足中老去,灵魂变得透明而稀薄。
“这不是终结。”他说,“这是慢性死亡。”
“你要出手吗?”红娘问。
“不能。”他摇头,“一旦我以平衡者之力干预,反而会成为他们依赖的‘神明’,那就正中其下怀。我们必须让众生自己觉醒。”
“可时间不多了。”
“那就点燃更多的灯。”他转身,从柳树根下取出一枚晶莹种子,通体流转着九色微光,“这是我用九大元神本源凝成的‘疑心种’,植入此物者,将获得短暂洞察虚妄的能力。但它只能给一人,且代价巨大??使用者将失去所有关于‘幸福’的记忆。”
红娘震惊:“你是说……彻底忘记快乐?”
“唯有真正理解黑暗的人,才有资格质疑光明。”他将种子递出,“去找那个最不甘心的人。不是最强的,也不是最聪明的,而是??明明可以安逸生活,却仍觉得哪里不对的那个。”
红娘接过种子,指尖微颤:“你变了。以前你会冲在最前面,现在……你学会了等待。”
“因为我终于明白。”他望着通冥桥上奔走的少年们,“真正的变革,从来不是由一个人完成的。我是起点,但不该是终点。”
三日后,北原雪境。
一座名为“忘忧村”的聚落静静矗立在冰原之上。这里没有争执,没有痛苦,人人面带微笑,生活井然有序。他们的头顶都嵌着一枚银色符片,连接着地下深处的“大智脑”,每日接收心灵调频,确保情绪稳定、思想纯净。
只有一个女孩例外。
苏梨,十七岁,天生无法接入系统。她的大脑会产生干扰波,每次尝试同步都会引发剧烈头痛。村民们称她为“残缺者”,却不忍驱逐,只让她负责照料牲畜。
这夜,风雪骤起。
红娘踏雪而来,将“疑心种”交给她。
“吃了它,你能看到真相。”她说,“但从此以后,你再也感受不到爱、喜悦、温暖,甚至连回忆都会褪色。”
苏梨盯着那枚发光的种子,良久未语。
第二天清晨,村民发现她倒在牛棚前,口鼻渗血,双眼布满血丝。但她笑了,笑得疯狂而清醒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你们都没有心跳。你们的笑容是画上去的,你们的平静是注射的。这个村子,是一座活葬墓。”
她挣扎着爬起,砸碎了自己的房门,在墙上写下第一行字:
>**“我不愿被治好!”**
消息迅速扩散。
起初无人理会,甚至有人怜悯她“精神失常”。可当越来越多细节被揭露??失踪者的档案被删除、夜晚地下传来的机械轰鸣、婴儿出生即被植入符片??一些年轻人开始动摇。
第七日,苏梨带领三十名怀疑者闯入山腹,发现了“大智脑”的真面目:那是一具融合了监察使残魂的古老装置,正通过精神共振,将千万人的意识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企图重建“新轮回”。
“它不要主宰。”苏梨嘶吼,“它要的是??所有人一起变成它的一部分!”
战斗爆发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,只有一群手无寸铁的少年,用铁锹、火把和信念,一点点摧毁供电线路。最终,一名男孩用自己的身体切断主控回路,临死前笑着说:“原来痛,也是一种活着的感觉。”
系统崩溃。
银符片纷纷脱落,村民们如梦初醒。他们看着彼此脸上真实的泪水,听着胸膛里久违的心跳,跪倒在地,嚎啕大哭。
三个月后,第二界问命大会召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