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弟,关于神相李布衣这个人,为兄我这么跟你说吧。
若非是因为为兄我从小听闻着神相李布衣的事迹长大,单从为兄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之时的相貌来说的话,他就算是告诉为兄我他现在才四五十岁的年纪,为兄我都。。。
柳明志言至此处,声音低沉了几分,仿佛压着千斤重担。他缓缓地抬起手,将旱烟袋在靴底磕了又磕,直至烟灰尽落,才重新点燃一锅新烟。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,映照着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。
“大哥,你知道最让本少爷心烦的是什么吗?”
宋清抿了一口酒,静静望着他,没有插话。
“不是查不到线索,也不是无人可问。而是……本少爷我越是深入去想这件事,就越觉得,这背后藏着的,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错换,而是一场布局极深、牵连极广的大棋局。这盘棋,从三十年前就开始布了,一步步走到了今天,而本少爷我,直到现在,还只是站在棋盘边缘的一个看客。”
他顿了顿,吐出一口浓烟,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你可还记得,当年先帝李晔登基之初,为何突然下旨追封一位早已湮没于史册的前朝宗室女子为‘贞懿夫人’?此事当时并未引起太大波澜,毕竟追封一个无后无嗣的远支宗女,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。可后来兄弟我翻阅内廷秘档时才发现,那位‘贞懿夫人’,竟与任文越的祖母同出一脉!更巧的是,她死于大龙景和七年,正是任文越母亲怀胎十月、即将临盆之际。”
宋清眉头微蹙:“你是说……任家与皇室早有隐秘关联?”
“不止是关联。”柳明志摇头,“是血脉!若我所料不错,任文越的母亲,极有可能并非任家亲生,而是那位贞懿夫人的遗孤,被秘密送入任家抚养成人。这样一来,清蕊丫头??无论是王府这位,还是皇陵之中那位??她们身上,都流淌着前朝宗室的血!而这,或许正是当年李晔执意要娶任清蕊为后的真实原因!”
宋清瞳孔骤缩,手中的酒囊险些滑落。
“你是说……李晔他早就知道?他知道任清蕊的身份不简单,所以才……”
“不错。”柳明志冷笑着点头,“你以为皇帝选后,真就全凭钦天监八字合婚、礼部三书六礼?错了。真正决定皇后人选的,从来都不是这些繁文缛节,而是背后的势力格局与政治平衡。可李晔偏偏选了一个出身看似平凡、实则暗藏玄机的女子为妻,甚至不惜为此顶住太后与权臣的压力,强行下诏立后。你说,这是为什么?”
宋清沉默良久,终于缓缓开口:“因为……她是他计划中的一枚关键棋子。”
“正是。”柳明志眼中寒光一闪,“而她的作用,绝不仅仅是母仪天下那么简单。她真正的使命,或许是守护某个秘密,或是传承某种信物,甚至是……延续某段被刻意抹去的历史。”
夜风拂过庭院,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。远处王城灯火依稀,如同星河倒悬。两人相对无言,唯有烟雾缭绕,在寂静中缓缓升腾。
片刻后,宋清低声问道:“那现在这位清蕊小姐呢?如果她不是当年的皇后,那她又是谁?谁又能把她塑造成一个与皇后一模一样的人?目的又是什么?”
柳明志缓缓闭上双眼,似在回忆什么极为久远的画面。
“你还记得十年前,北疆战乱,颍州城破那一夜吗?”
“自然记得。那一战,匈奴铁骑突袭边关,烧杀抢掠,血流成河。你就是在那时救下了她。”
“是啊。”柳明志轻声道,“那一夜,风雪交加,火光冲天。我在废墟之中发现了她,浑身是伤,奄奄一息,怀里却紧紧抱着一块玉佩。那块玉佩,通体墨黑,正面刻着‘清’字,背面则是‘承天命’三字篆文。我当时并未在意,只当是寻常饰物。可后来我才得知,这种墨玉,乃是前朝皇室专用之物,寻常百姓不得持有,违者灭族。”
宋清倒吸一口凉气:“你是说……那块玉佩,是前朝信物?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柳明志睁开眼,目光如刀,“我曾托人暗中查验过,那块玉佩上的‘清’字笔迹,与皇陵中出土的任皇后陪葬玉牒上的签名,完全一致。一字不差,连转折处的细微划痕都吻合。也就是说,那块玉佩,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任皇后贴身佩戴之物。”
“可……可如果她是假的,那块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?除非……”宋清声音微颤,“除非她根本不是别人伪造的,而是真的被人从皇陵之中带了出来?”
柳明志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“你是说……任皇后根本没有死?”宋清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句话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柳明志摇头,“但我可以确定的是,有人不想让她死。或者说,有人需要她‘活着’。无论是以何种形式。”
他站起身,踱步至院中石桌旁,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密函,轻轻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我前几日收到的消息,来自东海一名隐士。他在信中提到,二十年前,曾有一艘漆黑色楼船自京口出发,载着一名蒙面女子,悄然驶向海外孤岛。船上随行者仅有三人:一名老宦官,一名道士,还有一名身穿素衣的少女。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,容貌清丽,双目失明,却能背诵整部《太初历》。而那老宦官临终前留下一句话:‘吾主未亡,国祚尚存。’”
宋清盯着那封密函,久久不能言语。
“三弟……你是想说,那个少女,就是现在的任清蕊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柳明志再次重复,“但我知道,这一切都有迹可循。任文越只有一个女儿的记载,出自礼部正史;可我在渝州地方志中却发现,任家祠堂碑文上分明写着‘育有二女,长曰清婉,次曰清蕊’。清婉早夭,年仅八岁。可奇怪的是,无论是在墓志铭,还是族谱之中,都没有这个‘清婉’的任何画像或详细记录。就像……她是被人硬生生补上去的一样。”
“补上去的?”宋清皱眉,“你是说,有人为了掩盖真相,特意虚构了一个早逝的姐姐?”
“也许。”柳明志冷笑,“也许所谓的‘清婉’,根本不存在。又或者,她存在,但她才是真正的任清蕊,而另一个……才是冒名顶替者。”